2015年4月8日 星期三

浪漫女王 專訪韓裔小提琴家Sarah Chang



古典音樂世界,每年都有無數child prodigy誕生,但每年也有無數ex-child prodigy被遺忘和唾棄。人到中年仍能留低、得到樂迷愛戴的child prodigy實在不多,而五歲入讀茱莉亞、八歲和NYPhil同台演出的Sarah Chang(張永宙),肯定是其中一位。

1980年出生、今年才三十四歲的她仍是超人氣小提琴家:schedule已排至2017,每年維持一百場演出,按著「五個月美國、五個月歐洲,一個月亞洲」的比例,遊走全球主要音樂廳。這次來港,她首度和香港城市室樂團(CCOHK)及Joseph Wolfe(Sir Colin Davis之子)合作,演出Bruch第一小提琴協奏曲。浪漫時期作品向來是其強項,音樂會門票火速售罄,見證她的超凡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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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問前,Sarah Chang的經理人公司申明,「只做訪問,不准拍照」。以為遇上了有點高貴架子的古典明星,但訪問完畢,才知道我是被唱片公司刻意塑造的Sarah Chang形象誤導了。其實Sarah真人,與CD封套呈現出來的冷艷性感形象完全兩碼子事。

當然她的打扮是淑女的,極濃眼影、緊貼腰肢的套裝裙、優雅高跟鞋加名貴手袋。但擁有韓國血統、生於美國的Sarah,性格是百份百American,爽朗、健談、快人快語。這天來到她下榻酒店的住客專用lounge,甫坐下已感受到她的平宜近人:就像主人家般,她問我和PR要不要喝點什麼,然後一個箭步已走到service counter自取礦泉水和杯,在場侍應全無用武之地。

100場,最理想的數字
我們由這次的演出曲目談起。幾年前她和港樂合作時,湊巧也是拉Bruch(雖然她已不記起)。「這首作品對我別具意義,因五歲半時,我以此曲投考茱莉亞音樂學院,那時用的是十六份之一小提琴。其間有十多年我無接觸此曲,直至後來再拉,我瞬即愛上它。這絕對是我最愛的協奏曲:非常非常浪漫,無論技巧、音樂或旋律方面都能夠讓你沉溺其中。」

她笑言,這次演出很刺激,因為無論樂團、指揮和演出場地都是第一次接觸,「99 percent, I work with people I already know」,和新樂團合作,對她來說是極罕有的事。事實上,屹立古典樂壇廿多年、早已建立穩固江湖地位的她,絕大多數時間只和合作慣的團和人演出,如Zubin Mehta、Kurt Musur、紐約愛樂、洛衫磯愛樂、費城交響樂團等,全部頂尖名字。

回想出道頭十年,「it was all about doing the right thing」,跟適當的團和指揮合作,做適當的debut,錄適當的唱片......「而現在我處於一個開心、舒適的位置,我只和有musical connections的團和指揮合作,只做自己想做的project。每場音樂會都有意義,是personal和intimate的,因為是我選擇去做的。」

能夠挑喜歡的東西才做,我們通常稱為「上咗岸」,Sarah則形容自己「來到人生的轉角」,可略為放慢腳步,想想自己。「我經歷過演出太多的階段,it's miserable, there is no life, the body was just so tired! 現在一年演一百場左右,我覺得很舒服。」你可以想像,大約三天一場演出,「是個很理想的數字,I am happy about playing, but still have a little bit of life. Very little bit,哈哈!」

12歲的信用咭,14歲的房子
能夠順利由神童過渡到成年音樂家,她坦言父母功勞大。「我想無論是任何行業,早出道都是巨大危機。當人們腦海裡永遠記住你是神童,而你又活在此bubble時,便容易burn out。我很幸運,有很好的父母和團隊支持我。由Day 1開始,他們已期望我能夠last得耐。」Sarah形容父母是「很protective,很亞洲,they want to be very hands on」。兩人都是唸音樂出身,除懂得如何栽培女兒,也深明不能揠苗助長,「小時候出國演出,父或母一定隨行。他們還安排了私人tutor,在途上為我補習學校的術科課業,令我可像其他孩子般學習。」一直到廿一歲,她才首次在沒有父母伴陪下出門演奏。

外國人對這種亞洲式貼身侍候的育兒法或會難以理解,不過Sarah至今感激父母為她舖了順暢的路,「我很年幼已有自己『事業』,突然間有很大的自由,有很多錢可花,譬如十二歲便擁有自己的信用咭。很荒謬吧?真是很荒謬。十四五歲時我在想,是否要買自己的房子?(最後在父母的建議下,她決定先買樂器,後買房子。)這不是正常生活,不是正常對話。」幸好有父母引導,讓她不致於被突來的錢財迷惑,也不用耗費心神處理音樂以外的事務,「就算到現在母親仍掌控著我的財政收入,I am totally fine with that. 因為我的人生就是音樂,其他一切,如財政、合約和磋商等,對我來說都極度boring!有家人、經理人、唱片公司、助理等take care of the noise,我可以專注於音樂,作最佳的演出。」

4季唱片封套的故事
Sarah應該是個很怕改變和麻煩的人,因為她由出道至今都未有轉過唱片公司(EMI),反而所屬唱片公司近年被收購而變成Warner Brothers旗下公司,歷經重大人事變動。Sarah上一張唱片已是2009年Brahms和Bruch協奏曲。唱片事業似乎陷於停頓,但原來她一直有構想下一張唱片的內容,「我想做些新的東西,最近便委約了美國荷里活作曲家David Newman,為我創作新曲。」

若將她為EMI灌錄的廿二張唱片封套放在一起,簡直是一本人生照相簿。稚氣女孩、羞澀少女、娉婷女郎、成熟貴婦。大約由她廿三歲左右,唱片公司開始為她塑造性感冷艷的形象,問Sarah作何感想,她竟說起多年前唱片公司所提出的「驚嚇」宣傳點子。

那一年,她灌錄了韋華第的《四季》,宣傳人員開會後,向她提出唱片封套構思:「不如你不要穿衣服,然後在身體上spraypaint一些花兒、樹葉等配合四季主題的彩繪?」這麼多年後說起,Sarah仍一肚子氣,「I absolutely hated the idea! 於是他們給我另一偉大建議:『不如你背向鏡頭,我們在你裸露的背上噴彩繪?』雖然我要對宣傳團隊有信心,但歸根究柢,這是我的手指、我的身體,我必須要感到自在。而且古典樂迷有老有嫩。我不想祖父看到我的唱片封套後會受到驚嚇!我希望祖父身體健康!」

性感背後,原來有此嘆為觀止的軼事。其實對於追求長遠音樂發展的音樂家,脫衣沒可能是適合的宣傳點子,因為如Sarah所言:「這次我露後,下次我露前,那再下一次我還可以怎樣?」 (U Magazine, 2015年4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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