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3月4日 星期一

登登登凳,梵志登年代來了!

──專訪香港管弦樂團新仼音樂總監Jaap van Zweden


“You should be accurate on every beat!”(你每一拍都應該要準確。)
“Where is the accent?”(重音在哪裡呀?)
“You start too loud!I don’t hear the crescendo.”(你開始時奏得太大聲!我聽不到「漸強」。)   

上周四,帶著期待的心情到文化中心音樂廳,為的是聽香港管弦樂團新任音樂總監梵志登的綵排。這天排的是《梁祝》,對樂師來說,真是架輕就熟的小菜一碟;但對梵志登來說,卻是上任後首場音樂會,豈能馬虎?但見眼神深邃凌厲、側看背脊有點微駝的他,對樂曲細節一絲不苟,尤其專注於「細執」強弱對比和節拍準繩度,「accent」和「crescendo」,成了他最常吐出的詞彙。

梵志登(Jaap van Zweden),這位挾著《Musical America》雜誌「2012年度指揮家」頭銜而來的指揮新貴,去年和港樂合作時,已深得樂迷歡心,樂評人周光蓁更讚他的布拉姆斯第四是「港樂歷來代表作」。

非常好奇這位跟廸華特一樣來自荷蘭的指揮,是用什麼方法令樂團迸發史無前例的激情?那天綵排時的一個小插曲或可解答疑團:《梁祝》裡有一段中式板鼓打出的節奏,梵志登認為負責的樂手節奏不夠準確,於是多次要求他單獨重複演奏。樂手頗有尷尬之色,但梵志登依然故我。

可以肯定,除了重視基本功與細節,梵是個對樂手絕不手軟的「嚴謹型」指揮。

排練完畢,苦等良久的我終於獲得10分鐘採訪機會。先問一個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:「如何形容你的音樂生涯?」梵即時回以「very unusual」兩字。

這答案一點不誇張。生於阿姆斯特丹的他,15歲隻身赴美國茱莉亞學院跟隨Dorothy DeLay學習小提琴,19歲已被荷蘭皇家音樂廳樂團(Royal Concertgebouw Orchestra)羅致,成為該團史上最年輕的concertmaster。然而37歲時,梵志登卻放下了小提琴,成為全職指揮家。用了短短15年時間,由荷蘭到美國,他很快便躋身受追捧指揮家行列。現時,他除了執掌香港管弦樂團和美國達拉斯交響樂團(Dallas Symphony Orchestra, DSO),以及擔任荷蘭電台愛樂樂團(Netherlands Radio Philharmonic Orchestra)榮譽總指揮之外,更是美國「五大」和全球樂團爭相邀請的大紅人。到他的個人網站看看,會發現未來三個月,他除了飛巴西、瑞士、法國、荷蘭,更會輪番客席指揮三藩市交響樂團、克利夫蘭樂團和芝加哥交響樂團!一年52周schedule,簡直插針不入。

三十多歲才轉業當指揮,確不尋常,但梵志登說:「奇特的是,我同時又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,因為我由衷的喜歡指揮。當我站在指揮壇時,覺得自己屬於這個地方。」他有著典型荷蘭人深刻輪廓、不笑時樣子頗凶,說話時語調卻很溫柔。他感恩的說:「To become what you are is a very blessed feeling.」

世事往往出人意表。十多年樂團生涯,原來是上天安排的指揮「訓練」。試想想:有幾多人能像Concertgebouw的首席般,近距離「觀摩」全球一流指揮家,逐一取經?「在Concertgebouw的日子,就像上了一間最棒的『學校』!很多優秀指揮在我前面演出,啟發了我。而且,他們很多都作古了。」他說自己受不少指揮家影響,譬如Haitink(Concertgebouw桂冠指揮)、蕭堤(Solti),但以伯恩斯坦(Bernstein)最重要,「不只因為他曾鼓勵我指揮。還因為他是個free spirit,能夠做到liberation of self。對全世界所有音樂家來說,他都是個extremely inspiring人物!」

令香港樂迷好奇的是,事業蒸蒸日上的梵志登,為何願意來香港屈就?「廸華特(上次香港管弦樂團音樂總監)很懂得如何建立一個樂團。當一年半前我第一次來香港指揮這樂團時,已深受感動,覺得它很有潛質繼續成長,成為世界頂尖樂團。」

梵向來有能耐和辦法,將二、三線樂團改造,DSO便是很好例子。梵早前曾許下豪言壯語,要把港樂「建成亞洲的柏林愛樂」,大計包括帶港樂到歐洲演出。雖然有人認為港樂應多紥根本土,但心懷鴻皓之志的他,有野心也很正常。事實上,港樂管理層對「梵志登年代」也很有期許──最近換的新logo,正是由兩個紅色圖形勾勒出的指揮動作,對這位新掌舵人的重視不言而喻。

回想過去八年,港樂在廸華特鍛鍊下大有進步,演出水平更穩定,樂目也更多樣化,來到梵志登年代,如何更上層樓?過去與DSO的經驗,會套用於香港嗎?梵的答案是肯定的。令樂團進步,他說最重要是「對樂團的能力有信心,和認真對待每位樂手」。身為四個孩子父親的他,形容當指揮就像當好爸爸,「要照顧好孩子(樂手),要在尊重的前提下改正他們,不能縱容他們。一個關鍵字是『尊重』(respect),另一個是『啟發』(inspire)。」

不過找一位事業正起飛的紅人執掌樂團,最頭痕的事是「度期」和他對樂團的commitment。梵志登坦言,港樂請他時,今季的期已全滿,是臨時更改其他演出檔期才能「唧」出六周給香港。一季只有六星期和樂團「培養感情」,少得可憐,但他承諾未來四年合約期內會續年增加周數,「明年會有八至九周。」承諾是否兌現,拭目以待。

梵志登的六套節目,包括貝多芬第七、布拉姆斯安魂曲、孟德爾遜第三、馬勒第一、巴托的樂隊協奏曲,外加一場觀眾投票選曲的「九點鐘.梵志登」。對古典迷來說肯定不夠喉,但聊以安慰的是:周五就職音樂會上,梵志登把貝七終樂章奏得火花四濺,銅木管表現突出(雖然客席首席圓號是由DSO來的「外援」),相信他會是個付出quality time的「好爸爸」。(U Magazine, 2012年10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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