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2月17日 星期日

為何彈古典必須穿成那樣? ── 專訪王羽佳

長長的假睫毛、碎腳的長直髮、熱情洋溢的蜜糖膚色,還有搭配得宜的貼身黑短裙黑絲襪和黑色高跟鞋 ── 第一眼看見鋼琴家王羽佳,難免會被她高傲和野性形象嚇著。然而親身接觸過後,會發現這位14歲已在美國獨立生活的年輕女郎,並沒任何架子,開朗的笑聲和隨性的回答,彰顯著美國式casual。

被傳媒稱為「女版郎朗」的王羽佳,今年25歲,是古典圈裡備受推崇的年輕鋼琴家。她早於22歲已和歷史悠久的DG簽約出唱片,是不少國際級指揮的「愛將」。譬如阿巴度(Claudio Abbado)和剛來港的三藩市交響樂團指揮Michael Tilson Thomas都常為她「背書」──前者近年絕少演協奏曲,卻指定要和她合作灌錄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(也是王羽佳首個concerto錄音);後者更是對王羽佳提攜有加,愛帶著她到外地巡演,包括仍在進行中的亞洲巡演。

對於如此亮麗成績,這位生於北京的小妮子並不來任何客套詞,只自信和輕鬆的說:「我跟幾乎所有大團都彈過,只有柏林和維也納未合作過!」

王羽佳的自信絕對有理。她是音樂神童,在Youtube上,你仍可找到當年穿著白色泡泡裙、紥著孖辮的10歲王羽佳在彈蕭邦。「感覺那是另外一個小孩!」她笑言。6歲拜中央音樂學院凌遠為師,15歲到費城Curtis Institute of Music跟隨Gary Graffman(也是郎朗老師)學習。紥實的訓練,令王羽佳有著驚人的速度和技巧,她以閃電速彈《Turkish March》和《The Flight of the Bumble-Bee》的片段瘋靡網絡,被封為「鋼琴飛指」。不過近來王羽佳被談論得最多的卻是衣著。事緣去年8月,在洛杉磯Hollywood Bowl彈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時,她穿了一襲露肩貼身橙紅性感短裙,被美國樂評人Mark Swed諷刺「幾乎兒童不宜」。事件引發網上熱議,有人認為古典樂手應穿得莊重,也有人認為是男性沙文主義作祟……

對於這些是非,我行我素的王羽佳只覺可笑。「那篇評論沒有很貶義的意思,但後來討論分析很多,再譯成中文,聽起來便『嘩!』……其實有那麼嚴重嗎?」對她來說,舞台就是展示音樂的地方,「非要穿一件傳統裙子上台,我覺得很傻!哈哈,為何彈古典就要穿成那樣?There’s no point!」她說在三藩市、多倫多、阿姆斯特丹等城市演出時,也穿過類似甚至更短的裙,都沒惹起爭議,反而在LA受到批評,她覺得很ironical,「好萊塢那幫人都穿得比我更什麼呀!」

問唱片公司對此有何看法,她笑說:「Oh, they love it!」當然了,「橙裙事件」後,她在紐約卡內基音樂廳舉行的debut獨奏會隨即售罄,唱片公司怎會不高興?「哈哈,歪打正著!」她又調皮的說:「告你一個真相,那場演出的指揮跟我一樣大,我們是好朋友,I am trying to impress him!哈哈!」若有男觀眾因她衣著而沸騰,她說「Well, that’s their problem」。

好一個年輕率性女子。你可以覺得她自我中心、目空一切,但她講得不無道理:誰說彈古典一定要正經八百?

王羽佳的裙子製造很多noise,但不代表琴彈得不好。她擅長高難度曲目,俄國浪漫時期作品是近年主攻範疇,這次來港也是彈Prokofiev的第二。「我喜歡innovative、淘氣、諷刺性很強和很crazy的作品。」可惜筆者對她當晚的演出有點失望(她和樂團合奏時常被「淹沒」),一首encore後觀眾的掌聲戛然而止。但論速度與靈活性,她的確令人目眩。假以時日,極可能成為「女版Horowitz」。

不過她不喜歡被歸類為炫技派:「我覺得不需要分類。需要炫技時便炫技,需要抒情時便抒情。」俄國作品是她的保留曲目,但亦不斷探索新方向,「明年3月和三藩市交響樂團的巡演會彈貝多芬。我也喜歡法國作品,獨奏會有很多法國曲子。也開始彈些Gershwin和二十世紀音樂。」她透露明年底會為DG灌錄兩首她最喜歡的協奏曲。

因為和郎朗是同門師兄妹,傳媒常比較兩人。愛嘻哈帶過問題的她,對此卻有點動氣,「他們太narrow-minded!」她覺得,除了都是中國人和有相同老師,她和郎朗截然不同。「He is really Chinese,一直由父母帶著,而我14歲已獨立出來!我覺得沒必要這樣比。」說的也是,為何只狹隘地跟中國人比?畢竟在古典世界裡,中國人是極少數。而且郎朗的誇張表情和演繹,已開始令人厭惡,今年在英國彈貝多芬協奏曲cycle更遭遇劣評,指他「太自我膨漲」;事業正向上的師妹討厭比較,也不難理解。其實要比的話,倒不如跟女鋼琴家阿嘉莉殊比,或者跟她「師公」Horowitz比(Graffman是Horowitz學生)吧。王羽佳直言,Horowitz是她偶像。那會否像他彈到八十幾?她笑言:「那我要先休息十二年!」(香港經濟日報,2012年11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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